【鸣佐】萤之光（楔子）
接699
火影候补X考古学家（……）
【楔子】
“就是这里？”
“就是这里。”
“跟我想象的不一样。”
“很吃惊吧，”老人颇有些自豪地说，“现在的年轻人啊，恐怕是很难得才能见到这样宏伟的建筑了。”
他把手中的挑杆又抬高一些，灯笼在夜风中幽幽自转，竹篾割出明明灭灭的一片光，悉数落在他们眼前的石柱上。高低起伏的阴影，斑驳错杂的黯沉染料，以及那些丛生的杂草剥落的青苔，都在这层模糊不清的晦光中交叠着，勾勒出风蚀千年的古老刻印。
方才这一路上，一直是由老人手挑灯笼走在前方，为身后的这个异乡人带路。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，没有光，也没有影子，山道两侧的林木枝叶都融进了沉沉夜色中，风吹过时，墨荫翻卷如潮。
如风如影又如潮汐的夜色中，只有那一点小小的光团沿着石阶蜿蜒而上，一直去向山顶最高处。
“不，只是说出事实。”回答的人声线冷淡。
老人已经停下脚步，手持灯笼立在石阶一侧，为身后的人照亮道路，于是那个人便慢慢走上前来，走进了那拢昏朦朦的烛光之中。
看身形，那大约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，可是仔细看去，又很难判断出他的年纪。他蓄了很长的刘海，垂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，露出的侧脸轮廓倒是颇为清俊，皮肤白皙，五官端正挺秀，倒也称得上是个英俊的年轻人。要说有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，大概就是他没被头发挡住的右眼——与发色同样的、墨染般纯黑的瞳色，幽暗晦涩，深潭般平静无波，火光照进去，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瞬间吸走了，激不出一丝半丝的光芒。
第一次对上这个外乡人的眼神，老人就隐隐觉得其中隐藏了太多太多的东西，不是走过太多、太多地方，见过同样多的人和事，在这样的年龄上，一个少年人本不应该历练出这样的气度。这揣测令人好奇，又令人不安，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，自己没有当场拒绝这个年轻人的要求，反而带他来到这个地方。
黑发黑瞳的年轻人借着昏黄光线打量周围的景致，皱了皱眉，催促道：“太暗了，把火弄亮一点。”
老人摇头：“不行，快燃尽了。得留到回去的时候。”
“我们可以等天亮再回去。”年轻人说。
老人苦笑一声，从怀里掏出根白蜡引燃了，灯笼中只能放下一根蜡烛，他便把新的那根擎在手里，高高举起为这个年轻人照亮。但光线还是太过昏暗，甚至照不出石柱尽头的轮廓。
“算了，”年轻人撇撇嘴角，一副颇为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，“你把那玩意收好了，我自己来。”
他一振衣袖，右手从斗篷下伸出来，食指和中指并做一处，余下三指蜷曲。他凝神注视竖起的两根手指，嘴唇翕动，似乎正无声地默念什么。
老人注意到他的拇指恰好扣在无名指指节上。这个异乡客一副流浪武士的打扮，起手竟然是一个标准的单手结印的手势，这让老人不禁多看了他几眼：“孩子，你是一个忍者？”
“姑且算是吧。”他轻描淡写地回答。
话音未落，一团火光忽地在他们头顶上空炸裂开来，光华裂变的速度宛如旭日升起，割裂开周围所有的黑暗。不，那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太阳，就在一刹那间，自上而下地打亮了他们脚下的一方土地。老人惊骇莫名，下意识抬起头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发光，可他什么也没看见，那居然只是一团光的虚影，白灼的火光之中，空空荡荡，一无所有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光芒亮得骇人，只一瞬间，他就被灼得流下泪来。他连忙闭上双眼，可即使闭上眼皮，眼膜上也有大团大团的亮斑浮动着。
那是眼膜被火光灼伤后留下的幻视。
“别看，”年轻人连忙制止他，“那是大神实命之火，足以照亮整个黄泉比良坂的光。”
老人长嘘一口气：“孩子，你是哪里的忍者？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？你说对这里好奇，我就带你来看了，可是你究竟想从这里得到什么？我老了，可我并不愚蠢，我太了解你们这些忍者了，你们付出十倍的努力，就一定想得到百倍的回报。那个地方仅仅是个神社而已，可它毕竟是先人留下来的，容不得外人亵渎！”
他的语速越来越快，最后几乎带了几分慌乱的，声线撕裂而低哑，几近逼问，可他语气里隐约的怒气都在撞进那片深墨瞳色的瞬间就冻结了，直直下坠，没入看不见的深渊。
老人踉跄着后退半步，声音颤抖：“你到底……是谁？”
年轻人站在那轮亮如白昼的光明之下，安然地与老人对视，目光沉静，既不躲闪也不畏缩，僵持片刻后，他转过身去继续前行。
“你想太多了。”他一边走，一边说，“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忍村，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，我只为自己而行动。而且，我也没对你说谎，我只是一个旅行者，对神代时期的古物很感兴趣……仅此而已……”
他打了个响指，那团火光猛地收缩，忽又迸裂！半空中碎开无数的满天繁星般的光点，被夜风托着缓缓上浮，如果说这光芒刚才还炽烈如白日，此刻便明澈柔和犹如满月清辉，却照得更远、更广，方圆数百丈内，所有的景物都一览无遗。
“你没说错，确实宏伟。”年轻人像是在赞叹，语气中却不带一丝感情色彩。
眼前的建筑群确确实实如老人刚才所说的，仅仅是个神社而已，但是在五大国境内都绝难找到这样的“神社”。刚才被烛火照亮的石柱其实是鸟居的立柱一侧，看上去赫然有着上千年的历史，背靠山壁的神宫也是同样的建筑风格，同样以大块大块的石料搭建而成，粗糙之中，隐隐透着一股荒蛮犷野的气息，像是某种图腾，又像是……神明信手抛掷的积木。
“你说这是先人留下的东西，那你知道它供奉什么吗？”年轻人遥指远方的神社正殿。
“不知道。”老人摆手，“说实话，我只来过这里三次。第一次是我父亲死前，带我走了一次这条路；第二次是三十年前的那场大地动，我担心这些屋子被震塌了，就跑来看了一眼；第三次就是两年前，镇上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做了场噩梦，我醒来时，就睡在这里了，居然没滚下山去，也真是稀奇。”
他干笑两声，表情却看不出有多欢愉，恰恰相反，老人脸上得每一丝皱纹都不由自主地震颤着，每一丝每一纹都流淌出肉眼可见、深入骨髓的惊惧。
年轻人若有所思：“这么说……你从来没进去过。”
“没有。”老人嘶声说，“那地方……是进不去的啊……靠近那里……就能听见魔鬼的声音……”
“为什么不离开？”
“想过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放不下。”老人轻声说，“据说我家祖上曾经是这里的神官，在神明前发了誓要守护这里，可这地方也荒废很久了……年轻的时候也想要离开这个小镇，去山外面看看，去认识漂亮的女孩子，跟她生几个儿子，在田之国买块土地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，把山里的一切都忘掉。可是每次离开这里不到几天，就忍不住想着回来看看，十年二十年过去了，也还是办法彻底走开，渐渐地，也就淡了这个念头。现在想想，这大概就是所谓血脉里的诅咒吧，把我们祖祖辈辈都拴在了这个地方。好在我没儿子，等我死了，这个宿命也就断了，这个鬼地方之后怎么样，都跟我没关系了……”
年轻人沉默一会，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布袋子，抛在老人脚边。
“现在你告诉了我，这个誓言也就破了，安心地离开吧。”年轻人说，“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，你自己回去，不用等我了，我记得路。离开这里吧，现在去田之国买块土地，也还来得及。”
老人愣愣地看着那个袋子，忽然抬头：“孩子，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都说过了，只是很好奇，所以想要看一看。”年轻人说，“你走吧，这地方不是普通人能够靠近的。”
“莫非……真的是魔鬼……”老人喃喃地说。
年轻人在踏入神庙正殿前最后回头看了老人一眼。
“这个世界上本来是没有魔鬼的。”他的语气里有隐约的嘲讽，“不过……真的是神明的居所也说不定呢。”
那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迈步踏入正殿大门的瞬间，悬浮在广场上空的火光骤然熄灭了，夜色回复了沉沉如铁的黝黑，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抹去了所有的光明，山风也停歇了，天地间寂静得没有半分活气，只剩下头发花白的老人手提一个快要熄灭的竹纸灯笼，木然呆立在鸟居之下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TBC
